满城阙

【亮瑜】《一梦春深》

亮瑜七夕24h联动
第十八棒。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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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春深》

文/满城阙
 
 
序

  阳春三月。
  春寒料峭，迎春颤巍巍地探出花枝来，诸葛亮拨开它，走进门，便见一人，背对着自己抚琴。
  那背影太过熟悉，是他心心念念的，梦最深处的，刻在骨子里的。
  他看着那背影，站在门口，突然就不敢过去了。
  抚琴人回过头，看见诸葛亮怔怔站在那里，笑道:“怎么站在那儿？”
  他的长发犹如泼墨，看过来时，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仿若隐在云雾霭霭中的山峦，不真切，却又让人魂牵梦萦。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在周瑜身边坐下。
  周瑜只穿了一件单衣，窗户开着，前院里开满了桃花梨花迎春，花香混合在一处，钻进鼻子，似真似幻的一切却好像一把刀，轻易便将心脏翻搅得血肉模糊。周瑜偏过头，唇角带着笑:“嗯？怎么不说话？”
  诸葛亮却只是怔怔看他。
  那目光太过于沉重，周瑜叹了口气，停下抚琴的手，道:“我……回来看看。”
  “孔明。”说到这里，青年微微笑起来，“……我知，你心悦我。”

01

  冬至日。
  诸葛亮踏进院子，发现院中的梅花竟然开了大半。
  雪刚落不久，院墙将寒风挡去了一些，诸葛亮走过去，解下外裘披在站于院中赏梅的人身上:“仔细着凉。”
  周瑜回头，眼弯起来，“议完事了？”
  诸葛亮放下手，微笑道:“嗯。”
  周瑜也笑了，他伸出手，掂起一枝寒梅，“我愿还担心昨日风雪将这骨朵都打落了，没想到这雪一落，今年的花开的反而比往年更早了些。”
  诸葛亮道:“时节正巧。如今我空闲颇多，倒有大把时间赏玩。”
  枝条一颤，带的花瓣簌簌飞落，空气中顷刻溢满浅淡的冷香。周瑜道:“好。”又道:“回屋罢，站久了着凉。”
  诸葛亮握住身侧人的手，浅浅一笑，若盛满春风。
 
 
02

  诸葛亮与周瑜携手归隐一事，宛如水入油锅，在朝堂乡巷中噼里啪啦炸开了花。
  周瑜一身红衣撩开轿帘时，便见诸葛亮伸了手，站在轿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当时三月，草长莺飞，春风和暖，路边新柳抽了芽，摇曳多姿好若美人拂袖。周瑜把手放进诸葛亮手心，刚要掀盖头，对方却一下按住自己:“不行，时辰未到。”
  透过红纱看著面前的人，容颜如笼了层雾，不真切，却探手就能触碰到。周瑜忍着笑问:“那什么时候才能掀？”
  诸葛亮回:“需得拜过天地，喝过酒，洞房的时候才可。”说到最后一句时，他面上微红，扶着周瑜的手臂，慢慢往前走。
  道两旁的桃花被吹落几朵，慢慢飘下来，如一场永无落时的春雪。
 
 
03

  婚后第二年，夏。
  后院塘中荷花开罢，留下一捧捧莲蓬，周瑜采了一个来，剥了一颗莲子放到诸葛亮嘴边:“尝尝，很甜。”
  诸葛亮没吃过莲子，瞧着白嫩的莲子被面前人掂在指尖，想了想，凑过去叼了过来。
  柔软的嘴唇抚过指尖，诸葛亮眼也不眨地看着周瑜，对方面上仍旧是笑吟吟的，好像并不想与他计较。莲子入口后，清香满溢唇齿，诸葛亮咬了下去，半晌，抬头，便见周瑜笑的像是窗外被风拂过时，微颤的荷瓣。他问:“苦不苦？”说完，捧起诸葛亮的脸，“莲子不抽芯吃着很苦的，我和你闹着玩儿，可别因这个气我，快吐出来。”
  诸葛亮笑着按住对方放在自己颊边的手，“甜的——你尝尝。”说罢探首亲了过去。周瑜别开脸不肯让他，两人碰到一边的古琴，铮的一声，惊起窗边落的一排飞鸟。
  周瑜道:“起来。——鸟儿都被吓跑了，再给你重剥一个就是。”
  说完，他抬手去够桌上的莲蓬。诸葛亮眼前忽而模糊一瞬，回神来后，面前仍旧是那人如画般的容颜。
  “不用。”他说，“这个就很好。”
  周瑜回过头来看他，诸葛亮闭上眼，捧起周瑜的脸颊，落下一吻。
 
 
04

  南方小城，烟雨处一个回首，便是好风景。
  诸葛亮和周瑜在此住了十七年。
  后院的荷花开了又落，第十七年的春天，周瑜阖上了眼。
  仍旧是当年如画一般的俊秀眉目，却冰冷安静，了无生机。
 
 
05

  窗外杨柳依依，诸葛亮坐在床边，替周瑜掖了掖被角。对方的风寒自染上的那天起便没好过，这阵子更是每况愈下。
  “柳色新发。”周瑜看着窗外赞道。
  诸葛亮说:“我扶你去外面坐一会儿？”
  周瑜摇头:“怪麻烦的。”说完他看着诸葛亮，突然一声叹息，“我就要走了。”
  诸葛亮抬头，定定看着周瑜，半晌，问:“去哪？”
  周瑜不答，他手中捧着暖手炉，这一点点温度通过手心扩散到他的全身。良久，他开口:“我要走了，你也该……醒了。”
  醒？
  诸葛亮猛地捉住周瑜欲抽回的手，:“别说了。”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把刀扎进胸口，闷闷的痛，后背却好像万虫噬咬，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别说了。”他道。
  周瑜突然笑了。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笑过，就如记忆里那被微风拂过的荷瓣。笑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诸葛亮忙过去拍他的后背，难得的手足无措。
  周瑜抓住诸葛亮的手。诸葛亮一愣，周瑜把那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然后贴上脸颊，低低道:“十七年……是我偷来的。”
  “你该醒了。”他眼角泛红，“我们都该醒了。”
  诸葛亮怔住了。
  面前一切突然破碎，明灭流动若幻影，彻底惊醒了执意留在梦中的他。
  从他执起这人的手，到掀开盖头后的拥吻，十指相扣的呼吸交错，十七年时间如白驹过隙，流水般匆匆而过。
  这便是一生了。
 
  诸葛亮睁开眼。
  留在记忆的最后，是那人恋恋不舍的眼神。
  化开了，宛如投入石子的荷塘，涟漪荡漾，波光潋滟。
  “我睡了多久。”诸葛亮问。
  “回丞相，两个时辰。”有人答。
  原来一生可以这么短。

  梦里不知身是客。
  然他终究是客，梦醒过后，一朝春夏秋冬，昔年杨柳依依，飞花故里，繁花开罢，雨雪霏霏，便都成了假的。
  连他刻进骨子里，捧在心尖上的人，都是假的。
 
 
06

  东吴大都督周瑜因病故去的第三年，诸葛亮曾同人一起，去酒馆听书。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声起:“都道江东周郎，才气满江东，姿容无双。话说当年，赤壁一役大败曹军，领兵而归后……”
  有人讶异:“先生竟喜欢听这一段？”
  诸葛亮执杯与之相碰，只答:“喜欢。”
  喜欢。怎能不喜欢。
  喜欢到满心都是这个人，连骨子里都刻着那人的名字，再容不下其他。
 
 
07

  周瑜走过奈何桥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奈何桥很窄，窄到仅容一人通过，完全断了并肩而行的机会。就如人一生轮回，生来孑然一身，去后两袖清风。
  周瑜慢慢走上桥。桥随着他的步子摇晃，走到一半时，便遇到了这个女人。
  她手上捧着一个碗，碗中盛着什么东西，正眼神空茫的望着前方。周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眼前及之处，皆是一片沉黯的忘川。他对女人道:“是孟婆吗？”
  若是孟婆，碗里盛的便该是孟婆汤了罢。
  可是，女人道:“不，我不是。”
  她转头望向周瑜，眼神依旧空洞。她说:“你不该来这里。”
  周瑜讶异:“周某是已死之人，阴间乃是魂魄归处，况周某还是按差使引路来此……”
  女人道:“这是死人的归宿。但不是你的归宿。”
  周瑜道:“为何？”
  女人道:“你有债，落在了人间。”
  周瑜愣住了。女人又道:“这便是你的债。”
  周瑜看着女人举起手中的碗。碗中竟是极清极澈的水，但似乎很沉很沉，女人的手臂在发抖。
  周瑜问:“这是？”
  女人道:“眼泪。”
  “你欠之人。”女人道，“这是他的泪。”
  “当年赤壁，惊鸿一瞥，乱了心曲。”女人抬头看着周瑜，那双眼睛好像要深深望进他的脑海:“他的泪太沉，太重，落入忘川却持久不散，我只能把他们放进碗中，等该取走它的人取走它。”
  周瑜伸手，拿起那只碗。碗中水清澈透明，明明拿在女人手中仿佛有千斤重，现在拿在他的手里，却轻飘飘宛如鹅毛。
  他突然道:“死后尘缘了断，十丈红尘再缠绵，也不是死人该踏足的地方。”
  “可是这是他的执念。”
  “百年之后，执念自会烟消云散。”
  “可是这是他的妄。”
  周瑜低低的笑了:“……与我何干。”
  他太累了。
  “他心悦你。”女人抬着头，神色近乎固执。
  周瑜摇摇头:“周某身死魂消，再挂念，也是阴阳相隔了。”
  女人执着地看着他。
  那一刹那，周瑜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流泪的人。

  “……要我如何。”他终于道。
  碗中清彻莹澄的泪映出他的面庞，“许他，一世安稳。”
 
 
08

  十七年。
  白驹过隙是诸葛亮，于周瑜又何尝不是如此。
  黑白无常带着他走上阴间道路时，他最后回头望了那人一眼。

  一个人坐在那漆黑的夜里，到底是有多冷？
  求不得，求不得。得而复失，除开苦痛，还剩下什么？
  舌尖似又化开苦涩，就如那年的莲子，牵动了他的肺腑。
  周瑜想起女人对自己说:流泪的不是他的眼，是他的灵魂。流血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的心。
  十七年，是那人的痴念，是愿。
  却又何尝不是他的妄，他的沦亡。
  “不负来生。”到得最后，他也只能红着眼眶，对那人许下这空口白言。
 
 
09

  周瑜终于再次接过那个满盛泪水的碗。
  却在那一瞬间，差点将手中的碗失手打碎。
  那一刻千百种情绪扑面而来，痛苦的欢愉的，悲哀的绝望的缠绵的，顷刻间便将周瑜包裹了。
  他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怎么……这么沉呢？”周瑜喃喃。
  真的，太沉了。

  究竟谁该醒。
  究竟谁，南柯一梦，魂留故里。
 
 
10

  诸葛亮有时候能梦到周瑜。
  有时是坐在院子里，迎着簌簌春风，握着书一页页翻；有时是拎着钓竿，趁着秋高气爽，去河边钓鱼。钓上来之后，对方便会回头，笑着对自己说:“别在那干站着，快递我个钓桶来。”
  然而多数时候，周瑜是一个人坐在窗边，有时抚琴，有时作画，有时拿了毛笔，静静地临字。风闯进来，将他临好的字贴吹落满地，他便无奈的笑，低头，似是自言自语:“该寻件镇纸了。”
  经常梦。周瑜总是坐在案边，但他的桌上，却至始至终没多出一件镇纸。
  “在那边写字，他也会经常念叨镇纸罢？”诸葛亮这么想。
  于是，醒了以后，他燃了堆火，将放在自己桌边的镇纸投入了火堆。
 
 
11

  那天晚上，诸葛亮终于梦见了一个与往时不大同的周瑜。
  他看见那人站在一片滔天业火之中，衣角翩飞若蝶，青丝张扬飞舞，像是在背后展开巨大的羽翼。
  眉眼生动，如画，丝丝入骨。
  他道:“孔明，你放手罢。”
  “你合该家庭美满，子孙满堂，一生无忧，永享后世盛名。”
  诸葛亮看着周瑜，突然笑了:“不行。”
  “若我放手，我们还剩下什么？”诸葛亮用目光细细描纂面前人的眉眼，“我不可能放开你。”
  “……你又何苦如此。”周瑜轻声道。
  何苦呢？
  若有第二条路可走，想必谁也不会这么累罢。
  生者不得清醒，死者不得安息。

  然而在最后，那人只道:
  “好。”
  却不知是答应了什么。
  他对这个人提出的要求太多，妄念从滋生那天起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浇灌的一点一滴都是他对那人的念想。
  往事已成空。他却不敢让这过往成空。
  他不敢放。

  世人都道他清醒。
  却无人知他的妄，他的心底，珍着的，是那年杨柳依依。
  前路灯火千盏，他却不知何去何从。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12

  从那之后，周瑜再也没来见过他。
  “也好。”诸葛亮想，省的他把今生所剩的精力与欲望，全浇灌在心尖上的那棵参天大树上。

  他在院中种下寒梅。后院辟了荷塘。
  这之后夏去秋来，却无人再归。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13

  很多年后，诸葛亮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
  下雪了。他想。
  “院子里的的梅花开了吗？”他问。
  “刚刚打上骨朵。”有人回答。
  是吗。
  还能等到今年的梅花吗。诸葛亮这么想。
  ……大概是等不到了。况且，他也不想等了。

  弥留之际，诸葛亮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如昔的容貌，举世无双的江东周郎。
  他没变。可是自己却早已满头霜雪。
  那是隔在他们之间的岁月，是比生与死，阴与阳还执着的隔阂，纷纷扰扰纠纠缠缠，理不清，看不清，算不清。
  “你把我带走吧。”诸葛亮道。
  周瑜似乎听见了，点头道:“好。”
  诸葛亮又想起梅花:“你看见院子里栽的梅花了吗？你走那年，我种下的。”
  “看见了。”周瑜笑，他冰凉的食指拂过诸葛亮脸颊，“很漂亮。”
 
 
14

  “诸葛亮？你是功臣，福源深厚，直接入仙道吧。”
  判官甩了甩手中笔，“喏，仙道在那边。”
  诸葛亮沉默地跟着引路人走上奈何桥。
  “此桥一过，昔日便已成前尘，往事皆休。”引路人侧身，伸出手:“请。”
  诸葛亮抬起头。
  却一瞬怔在原地。
  那是最深的梦里，也不敢触及的眉眼。
  “……好久不见。”
  微笑一如往昔，却掩不住红了的眼眶。
 
 
15

  也许梦无需醒。
  那是渴望，深爱，执念，回忆。
  “我在等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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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作者的哗哗：
  不是刀不是刀不是刀说了人生名言是永不发刀！！完结HE撒花🌸！
  结尾有点仓促，我尽力了。。大家见谅😭
  另外不知大家看懂了文章时间进行线这个东西没有。。反正我觉得我驾驭的不够好。。所以解释下吧。大概就是，周瑜去世之后，来到了奈何桥上，看见了神秘人称他欠了债，原因是诸葛亮因为喜欢上他而失去了原本可以家庭美满子孙满堂的一生。周瑜就去了。然后诸葛亮因为思念周瑜做了一个梦，周瑜进入他的梦里，还了他十七年的陪伴，这期间周瑜同样喜欢上了诸葛同学，然后在周瑜就一直在奈何桥上等诸葛，最后跟他一同转世就he了。。
  时间线前头有写，如果担心阅读体验被唠叨作者破坏，可以按照时间线理解√
  最后！亮瑜七夕快乐！
  好啦溜了溜了😊